精神炮弹威力大
——忆淮海战场上瓦解敌军
王洪庆
今天上午,我们几个老同志聊天时,聊起了当年的淮海战役。一提起淮海战役,战场上瓦解敌军的场面就映现在我眼前。
抓来一个舌头〓获三飞机大米
1948年12月上旬。当时我在华野十纵九二支队十三队侦通连当通讯员。我军在前柳元把敌突围打回去后,不知是何原因,敌人不再突围,我们也不攻不打。同志们都纳闷,不理解,瞎议论。“把敌人围在这里好几天了,打,不许打;攻,不准攻,整天叫我们蹲在战壕里,真叫人想不通。”
“敌机来了,快防空!”张清山大声道。一听说防空,大家停止议论,都各自进了自己的防空洞。我静心仔细一听,既不像战斗机的声音,也不像轰炸机的声音,我探出头来,顺声音望去,便说:“不是战斗机、轰炸机,是运输机。”这时,大家都钻出防空洞,站在战壕里看飞机。三架运输机,在敌阵地上空转了一圈,就像羊拉屎一样,往下丢东西,丢完后就飞走了。这时大家边看飞机拉屎,边议论。刘炳礼问:“副班长,我们的阵地与敌人的阵地不过百米,又没有标记,为什么敌机都把东西丢在他们那边,丢不到我们这边,它怎么分得那么清楚?”副班长李忠凯答:“敌人没告诉我,我又不是敌人的参谋长,你问我,我问谁呀?”正巧大队参谋长钱光顺交通壕走过来,问大家在谈论什么?副班长趁机问参谋长:“我们为什么把敌人围在这里不打?大家不明白,心里憋得慌;我们离敌人这么近,敌机丢东西为什么都丢到敌人那边,一包也丢不到我们这边?大家都纳闷。我们班的同志都在这里,首长,你给我们解释一下好吗?”
参谋长笑了笑说:“你们都关心战事我很高兴。关于对当面之敌围而不打的问题。听说围而不打是党中央毛主席的战略部署。东北第四野战军已进关包围北平和天津,但现在还没包围好,如果我们现在就把当面之敌消灭了,北平和天津之敌,就很可能坐兵舰从海上逃跑,这对我们以后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造成不利;我们当面之敌,现在弹尽粮绝,饥寒交迫,士气低落,已无力抵抗,只要上级一声令下,很快就把他消灭。围而不打的目的,就是等待平津的包围。淮海和平津两大战役都胜利了,国民党军能打仗的主力部队就在长江以北消灭了,我们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就容易了;关于敌机为什么都把东西丢在敌人那边,丢不到我们这边的问题,侦察排李排长比我清楚,还是请他解释一下比较好。”李排长紧接上说:“首长真会开玩笑,敌人又没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参谋长说:“你不知道,你不会去问吗?”李排长说:“老百姓都跑光了,找不到人,我去问谁呀?”参谋长说:“问谁?你是侦察排长,问谁你应该会知道。”李排长抓了抓自己的头皮,笑了笑说:“我明白了,首长是叫我去抓舌头。”说罢,向首长敬了个礼,转身走了。次日拂晓,李排长把俘虏兵带到参谋长面前:“首长,人我找来了,我怕问不清楚请首长自己问吧。”参谋长见两个俘虏兵立正笔直站在面前浑身发抖,即开导他俩说:“你不要怕,我们宽大俘虏,不会打骂伤害你的。”俘虏兵:“报告长官,我们知道解放军宽大俘虏,我们不怕。”参谋长:“你不怕,你全身哆嗦什么?”俘虏兵:“报告长官,我不是害怕打哆嗦,是天冷、肚子饿,冻饿得打哆嗦。”参谋长听他说是冻饿得打哆嗦,即叫我去给他俩拿干粮吃,又叫梁风秋去拿被子给他俩披在身上。两个俘虏兵饿得接过干粮就狼吞虎咽地把荞麦饼子吞进了肚,身子渐渐的不发抖了。参谋长问;“你叫什么名字?”矮俘虏兵答:“我俩是一个村的,都姓何,他叫何阿南,我叫何春风。”参谋长:“你是那里人?何时当国民党兵?”高个俘虏兵答:“福建永泰人,都是去年被抓壮丁当国民党兵的。他(指矮个子)比我小两岁,爱说话,很活泼,被团部挑去当通信兵。我笨头笨脑,被留下挑水做饭当火伕。”参谋长:“昨天飞机给你们丢的是什么东西?”俘虏兵:“都是大米、大饼和罐头。”参谋长:“为什么都丢在你们那边,丢不到我们这边?”俘虏兵:“我们有记号,你们没记号。所以,都丢在我们那边。”参谋长:“什么记号?”俘虏兵:“是红布摆的红十字。”参谋长:“你怎么知道是红十字?”俘虏兵:“前几天,我坐汽车到师部去领给养,见师部村外地里用红布摆了一个很大的红十字,我问同伙把红布铺在地里干什么?”他说:“可能是撤离徐州时从布店抢来准备带回家用,现在被共军围在这里带不去,就铺在地上出洋相。”另一个说:“他们不要了,我们要,我们拿回去,睡觉时,铺在地铺上当草垫可以隔凉,盖在身上也暖和:”一个长官阻止说:“你们不能拿,这是联络飞机用的,你把它拿走了,飞机来了看不到这个记号,就不往这丢给养了。我们被共军死死地围在这里,突又突不出去,自己带的米和当地农民的粮都已吃光了,飞机再不空投吃的,我们被困在这里,没有被枪子打死,也要活活被饿死,这红布不能拿!所以我才知道这红十字是联络飞机的记号。”参谋长:“黄伯韬已被我军消灭,杜聿明和邱清泉被我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这里,想突围逃跑,那是白日做梦。消灭了杜聿明和邱清泉后我们就过长江,打到南京去,活捉蒋介石,解放全中国,蒋介石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国民党是兔子尾巴也长不了了。你俩当了我们的俘虏,我们会按俘虏政策办,你们愿意回家,我们给你路费放你回家;你愿意参加解放军,我们欢迎;你既不想回家,也不愿参加解放军,而想再去当国民党兵,我们不阻拦。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高个俘虏:“去年国民党抓我来当兵,我母亲不肯,抓住我的胳膀不放,那国民党兵朝我母亲肚子狠狠踢了一脚,我母亲当场昏倒在地,后听说,母亲因内伤太重,又无钱医治,没过几天,就含冤死了。我不回家,我要当解放军打国民党,为我母亲报仇!”矮个说:“我家离这很远,我不回家,我也当解放军……。参谋长:“你俩愿意当解放军我们欢迎,但是,这离后方很远,军装一下拿不来,你还得穿你身上的国民党衣裳,待打完仗再给你们换军装。”李文俊和张青山插话说:“我这里有军衣和军帽,可以套在棉衣外边穿,不然,别人看他穿国民党军衣,不知是自己同志,会说他是国民党兵。”说罢,即打开被包,取出单衣给他俩穿上。参谋长接着说:“从现在起,你俩就是解放军战士了,当解放军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然……。你俩暂时不能上战场,先到炊事班工作,以后干什么,到时再告诉你,你愿意吗?”他俩答:“愿意。”说罢,我把他俩送到炊事班。
下午李排长和老魏各扛一匹大红洋布,带着这两个解放战士,到前柳元村北的空地里,根据参谋长的意图,按照敌军联络飞机的记号样式,将两匹红布在地上摆了个大十字。
第二天上午约八九点钟,三架敌机飞到前柳元上空转了一圈,一齐往下空投,投完后,向飞来的方向飞去,大队后勤处和各单位炊事班,及大队机关单位,除值勤人员外,全部出动,从野外向村内搬大米,并当场把大米分给各营连。俱乐部委员刘炳礼,看着喜搬缴获大米的战友,拍着双手唱道:
手拍巴掌啪啪响,各位战友听我讲,
这次不说别的事,专讲老蒋运输忙。
说老蒋来道老蒋,他是运输大队长,
送来美造好武器,还有国产米和粮。
国军说蒋大笨蛋,美帝跺脚骂蒋娘。
第二天早饭后,同志们又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大肚皮老曹说:“这大米饭就是比荞麦面好吃,今天早饭,我菜一口还没吃,三碗饭就下肚了。”张青山打断老曹的话说:“有飞机声,蒋介石又送大米来了。”大家顺飞机望去一看,不是三个头的运输机,而是五个头的轰炸机,我大声说:“不好!快防空!”我们刚钻进防空洞,一种刺耳的声音由小而大,瞬间,炸弹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震得耳朵发疼。前柳元村,有的房被炸毁,有的屋起了火,我阵地因离村百米多远,无一伤亡,村民战前都跑光了,也无伤亡。敌机飞走后,我们通信班留下两个值班,其余和后勤各炊事班十几个人赶到前柳元把火扑灭。刘炳礼眼看着被炸毁烧毁的民房,愤怒地骂道:
蒋介石是黑心肠,历来做事太荒唐,
战前扩税吸民血,抓丁抓夫送战场,
临战劫村又洗舍,所到之处民遭殃,
战中飞机和大炮,一股脑儿炸民房,
弄得百姓难生存,背井离乡去逃荒。
送去一桶大米饭〓一排敌兵来投降
敌机轰炸前柳元后,连续下雪六七天,南京国民党政府的飞机,也六七天没有来向被围困的国民党军空投给养。离徐州逃跑时所带的粮食早吃完,驻扎在青龙集地域内的民粮也搜净吃光。几十万蒋军,在天冷地寒的冰天雪地里,充饥无粮,抗寒衣被单薄。我们抓住敌饥寒交迫的时机,展开强大的政治攻势,运用各种办法,宣传各战场的大好形势,宣传我军俘虏政策,宣传蒋管区人民反蒋浪潮,瓦解敌军弃暗投明。
炮兵连把宣传单绑在木棍上,用迫击炮发射到敌方去,让敌兵传看;各营连用洋铁皮或硬纸壳做土喇叭向敌广播;没有土广播筒的,把双手合起来靠在嘴上当喇叭,向敌人喊话,有的还叫投降过来的敌兵喊话瓦解敌军。敌军听了宣传后,许多士兵夜间跑过来投降。最初,特务连把三个投降敌兵送到参谋长这里,参谋长问他:“你姓什名什?在国民党军干什么?”俘虏答:“我姓李,名世广,当副班长;他俩是我班里的兵。”参谋长问:“你为什么跑过来投降?”俘虏答:“国军兵败如山倒,我心里想,被你们围在这冰天雪地里,冲不出去,也跑不掉,一天吃不到一顿饱饭,又冷又饿,再继续呆下去,不是被冻死,就是被饿死,要想保活命,唯一的办法,就是投奔解放军,所以,我仨就投降过来了。”参谋长问:“你们上司控制得很严,你是怎样跑过来了。”俘虏答:“昨天黑夜,他俩(指张阿伍和阿胖)放哨,我代班查哨,我巡逻一遍,见连排长都躲进碉堡里,弟兄们躲藏在地洞里避风睡觉,我仨就偷偷地跑过来了。”
参谋长问:“你们被围在这里,冲不出,跑不掉,你和你们那些弟兄是怎样想的?”
俘虏答:“撤退徐州时,都说快跑,跑到南京就是胜利。没想到,跑到这里就被你们包围住了,冲了几次,冲不出去,伤亡很多,伤兵没地方送,哭叫连天;死人没地方埋,到处都是,弟兄们都指着死伤的弟兄说,他们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有的互相约定,今后你负伤了,我照顾你,我负伤了,你照顾我;如果你被打死或冻饿死了,我给你家捎信,我死了你告诉我家。后来又听说,前来增援我们的黄维部队,又被解放军包围住了,前进,进不了;后退,退不回。又都背地里猜测说,看来,蒋介石打不过毛泽东,国民党打不过共产党,中央军打不过解放军,我们要多长一个心眼,要多一手准备……。后来,当官的可能看出了弟兄们的思想,就一级一级的往下训话,说,国军的武器装备比共军好,国军有飞机坦克,共军没有。眼光要亮点,看得要远点。眼下我军被包围是暂时的,援兵很快就到。我军是国军,国军要效忠党国,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不要背后瞎嘀咕乱捉摸,不要听信那些流言蜚语,不要保存共军的传单,不要传播共军的喊话,不要相信共军的宣传,如果发现那个胡言乱语,动摇军心,就地枪决!如果谁听信共军的宣传,不坚决抵住共军的进攻,被共军抓去,别的话不说先叫你速哭(诉苦),哭得慢了不行,不哭更不行,不哭,就吊起来打,还不哭,就打死或枪毙。我们听了这些训话后,虽然嘴里不敢再议论了,但是心里还是在想,一天只吃一顿饭,一顿还吃不饱,人都饿得肚皮贴脊梁,受不了,不能再呆在这里等死,要想办法投解放军。但有二怕,一怕跑不了被抓回去枪毙;二怕跑过去解放军叫“速哭”,想到这里,跑又不敢跑,不跑又不甘愿,主意拿不定,心里难过,眼泪往肚里流。”
参谋长解释说:“我们解放军对俘虏历来都是实行宽大,不打骂,不搜腰包,不岐视污辱,尊重人格;对投诚者热情欢迎,“速哭”,是你们长官胡说八道。我们有搞过诉苦但不是“速哭”。诉苦,就是诉受地主剥削的苦;诉逃荒没饭吃,受冻挨饿的苦;诉保长抓丁拉夫被打被骂的苦;诉国民党军官拿士兵不当人,任意打骂、体罚、污辱的苦。国民党军官怕士兵把苦诉到他们头上,就把解放军的诉苦歪曲成“速哭”,你们不要听你们的长官放狗屁。”
参谋长讲完后,即叫我把三个俘虏送去特务连,并叫连长、指导员来一下。又叫梁风秋通知各营教导员来他这里。人到齐后,参谋长把讯问俘虏兵的情况简要介绍后说:“我们面前的敌人,现在是饥寒交迫,走投无路,动摇混乱,很多士兵想过来投降,但又怕诉苦不敢过来。原因是,国民党把我们对战俘的诉苦教育歪曲成“速哭”教育,以此来恐吓士兵稳住残部,巩固阵地,为其卖命。为粉碎敌这一阴谋,从今天起,各营连不准对战俘再讲诉苦教育,一律改为阶级教育。在战场上,长话短说,就说这些,各营回去马上传达。”散会后,参谋长对特务连杜连长和指导员说:“你回去后,叫炊事班多做一些晚饭,趁天黑夜暗,叫两个战俘把饭送到他那个排去给他那些弟兄们吃,叫他把投降过来后的亲身感受讲给他那些弟兄们听,他宣传我们的俘虏政策,比我们宣传更好,敌兵更相信。”杜连长和指导员回去后,照参谋长的指示做了。
这天夜晚,约十点多,李世广和张阿伍二人,抬着一桶雪白喷香的大米饭,顺着他过来投降的那条小路,摸黑把饭送到他们排的战壕里。饿急了的敌兵,听说送饭来了,一窝蜂地涌过来抢饭吃,来得早的用碗挖着吃,没拿碗的用手抓着吃;来得晚的,因人多战壕窄挤不过来,抢不到吃,急得在后边拳打脚踢,破口大骂。不到一支烟的时间,一桶饭抢得精光。这个敌兵说,我没吃饱;那个敌兵说,我一口也没捞到吃。李世广说,不够吃,那边还有一桶我俩过去拿。排长说,不要过去拿了,我们都过去吃,那边解放军认得你,不会开枪,你前边带路,大家跟着你去。并命令大家带上枪弹,不要说话,跟在后边。一排敌兵就这样过来投降了。(这段过程是对俘虏进行阶级教育时,我和刘炳礼采访时李世广对我俩讲的。)刘炳礼听了介绍后,写了一个顺口溜,念给李世广和在座的人听:
人是铁来饭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
三天不吃肚造反,七天不吃见阎王。
党的政策威力强,把人头脑来武装,
威力进入头和脑,人变心变不一样。
张阿伍和李世广,弃暗投明作榜样,
送去一桶大米饭,带来一排人和枪。
大家都来评一评,大家都来讲一讲,
敢冒风险去立功,值不值得大表扬。
为了一个大烧饼〓相互残杀三条命
攻打青龙集的战斗打得很顺利,当夜攻下两个村,天亮时又拿下一个村,战斗结束。一二三营抓了很多俘虏,为防敌机扰乱,趁太阳未出来,部队和俘虏都要撤出战场。我们通讯二班,跟着参谋长来到三营攻占的村庄,站在村东北角举目瞭望,部队押着望不到头的战俘撤离战场。轻伤能走的战俘,跟着俘虏队一拐一拐地走;重伤不能走的战俘嚎天大哭,我卫生员发扬人道主义精神给他涂上药包扎好,用担架抬着他走;战死的敌兵横七竖八,遍地都是无人埋葬。更不人道的是,把死亡尸体丢在小河摞成人桥让人踩着过河,战俘们看到这种场面,有的流泪摇头不语,有的说:“共产党和国民党,解放军和中央军就是不一样。国民党中央军,待士兵不如狗,对伤兵,不抢救、不医治,丢在一边挨冻挨饿不管不问;对阵亡兵,不抬走,不埋葬,死了还要让人踩着走;还好我们当了俘虏,不然,我们跟他们一样,活着受罪,死了被踩在脚下。而共产党解放军,对我们不打骂,不凶训,不污辱,不搜身;对伤兵能抢救的抢救,能抬走的抬走;对阵亡不能救的抬到路旁,不让人踩。两个党、两个军,谁好谁坏?不比不知道,一比见分晓。跟着共产党解放军行军打仗,苦也甘甜,死也甘心。”
形势变化之快,战局结束之速,蒋介石做梦也没想到,被包围的蒋军,拂晓之前已被全歼,而他还以为他的亡命之徒还在顽强坚守,并速派飞机空投食品给其充饥。但他那里知道,那一路路大军和车队,不是开往战场第一线,而是当了俘虏被押出战场。上午约8点多钟,战俘听到飞机在头顶上空盘旋,各路队形大乱,我押战俘的同志以为战俘暴乱,即鸣枪警告,并命令战俘“原地坐下,不准乱跑!”瞬间,空投的大饼一袋袋落地,周围的战俘,不顾一切的向空投地涌去。人越涌越多,把每一袋大饼围得水泄不漏,离得近来得快的,撕开布袋,掏出一个大饼,怕别人抢夺,边跑边吃;来得慢的,掏出一个大饼还没咬一口,就被后人撕去一半;有的还没挤出人群,就被身边人抢得只剩下一点;最后来的,挤不进人群,抢不到大饼,就跑到枪堆边拿起枪来射击。我和刘炳礼、李文俊见一个战俘双手拿着一个大饼,边吃边跑,另一个战俘在背后追赶,追到枪堆边,拿起枪来,一枪把吃饼的战俘打死,扔掉枪,从死人手里夺过大饼就吃,但还没咬两口,又被另一个开枪打死,为这一个大饼,连死三个人,大饼还没吃三分之一。李文俊看着为吃口大饼而毙命的三具尸体一个劲地摇头,刘炳礼“咳”了一声说:“太残忍了,实在太残忍了!”我接上说:“我们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让他残杀下去,走!跟我来!”我们仨一起从战俘群中挤进去,我一脚踩住大饼袋,并大声命令说:“不准吃!把大饼给我放下!都后退三步!”小李和刘也大声说:“不准吃!都放下!后退三步”战俘见我仨很严肃发脾气,就把大饼放在地上后退三步,等待命令。我说:“我们解放军不会跟你们抢东西吃,你们不要怕。这些大饼我们一口也不吃,都分给你们。我知道,你们的肚子都很饿,这一点大饼不够你们吃。但是,没关系,现在每人都分一点吃,先垫垫肚子好走路,撤出战场后,我们饭多得很,管你吃个饱,吃个够。现在我来分饼,拿到饼的退出去跟俘虏大队撤出战场,没拿到饼的来拿。”说罢,我拿起一个大饼掰成四块,分给每人一块,直到一袋大饼分完。因人多饼少,好多战俘没有分到,都围着我不走。我说:“饼分光了没有饼,你围住我也没用,快跟上去撤离战场,撤出战场就有饭吃。快!快跟上去!等下国民党知道你们被俘了会派飞机轰炸的。快!快跟上去!”一个战俘对另一个战俘说:“人家解放军做事就是公道,我虽然没有捞到一口大饼,但我口服心服。咱们都看见了,大饼那么好吃,人家解放军一口也没吃,而公平合理地分给我们这些被俘的人吃。我没捞到,不是他不分给我,而是没有大饼了。不知你服不服,我是口服心服了。如果我们那些当官的也像解放军这样公平合理地做,谁还能为吃一口大饼而动枪动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