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佛庙再歼老兵痞
奇袭峡阳镇,全歼守敌后,我们紧接着又大军压境,逼使国民党岚下乡公所缴枪,它对福建的国民党反动政府震动不小。他们忙调遣了由保安团一伙老兵痞所组成的“突击大队”,日夜兼程,赶来围追堵截我们游击纵队。
听说“突击大队”的兵痞们已经到达岚下,与我们驻地相距不过十五华里左右。游击纵队领导当机立断,把纵队机关及直属部队撤到高踞于山巅的古佛庙,准备迎战。
2月14日晨,阳光和煦。在庙的大殿及庭院里,游击队员们三三两两,各自整理着装备。在大殿的厢房里,纵队机关及直属部队的领导同志正紧张地磋商着战斗方案。这天恰好是副政委左丰美同志值战备班,讨论到最后,由他归纳同志们的意见:对战斗作了具体部署。大家从他那一双刚毅的目光中看出,这次战斗必稳操胜算。
“砰!”大约到上午11时许,我方哨兵发现敌人,打响了第一枪,揭开了战斗的序幕。在“叭!叭!……”的枪声中,一个个兵痞加快了登山的步伐。但是山径陡得很,左挨峭壁,右临深谷,他们只好紧贴着峭壁走,边探头探脑,边朝上打枪。
“同志们打!”第一支队长暨文海同志按作战方案,把部队布署在庙正门的一线,并凭着一块突兀的岩石掩护自己,冷静地观察着,一直等到看得见兵痞们晃动的黑脑袋时,才下达射击口令。刹时,各种枪弹从古佛庙前的岩石旁、土坎后、草丛里发射出来,骤雨般地泼向敌人。有几个老兵痞晃了晃,当即栽倒了。这帮家伙毕竟都有些作战经验,他们看沿着山径硬冲不行,便很快地疏散开来,利用地形地物,边打边接近我们。战斗越来越激烈了,突然一颗跳弹打穿了暨文海同志的脚后跟,殷红的鲜血直流。负责政治工作的任国信同志虎起了双眼,嘱咐游击队员搀扶暨文海下去包扎后,即接替他指挥部队,坚定地顶住敌人。
战斗相持一阵后,敌军官大概觉得自己处于不利的位置,便指挥部分兵痞抢占庙对面的山头,妄图先控制住制高点,再与我们较量。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当老兵痞们脚踩潮湿的烂叶鲜苔,手拨荆棘和杂草,“呼哧呼哧”地向上攀登的时候,我教导队已在余三江同志率领下,撒网坐待。眼看老兵痞们爬到半山腰了,猛然间余三江同志大喝一声:“缴枪不杀!”随声扫下了一梭子弹。敌人在慌乱中盲目地进行还击。过了一会儿,山头的右侧也响起了枪
声,子弹呼啸着射向老兵痞。原来是教导队同志随机应变,已从山头的左侧转移到了右侧,并凭借着有利的地势,耍弄这伙老兵痞。当骄横的老兵痞们气急败坏地向山头右侧冲了过来,我教导队同志又抓住战机,集中火力打得老兵痞抬不起头来,死的死,伤的伤。一会儿,老兵痞的枪声嘎然中止。有几个游击队员急于看个究竟,顺着山路下去搜索。谁知没有走多远,老兵痞的枪声又响了;我一个分队长和一个游击队员随之负了伤。余三江同志发觉这
几个游击队员上当了,当即组织反冲击;一个个游击队员从树丛里、岩石后跃了出来,手中的各种武器喷射出愤怒的火舌,手榴弹一个接一个地在躲藏着老兵痞的树丛中炸开。老兵痞伤亡惨重,实在支持不住了,便一个劲地往山下溜。
与此同时,我第一支队的同志也在任国信同志率领下,开始了反冲击,他们象猛虎下山扑向敌群,使敌“突击大队’,腹背挨打,全线溃败。可惜,我方按作战方案负责断敌退路的第二支队同志,由于对地形不够熟悉,在迂回出山沟时走错了一个山头,耽搁了些时问,残余的老兵痞才得以逃生。
艰难穿越猪姆岗
古佛庙激战之后,我们游击纵队并不恋战,力求早日避开敌人的围追堵截,北上执行既定的任务。纵队领导先派赖求兴同志率领一个分队,大张旗鼓地攻打顺昌境内的国民党仁寿乡公所,牵住敌人的一部分兵力;继之由左丰美同志带领第三支队和教导队的部分人员,北跨黄坑附近的小河,向建阳和崇安的交接处白塔山挺进,把敌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而游击纵队领导机关和第一支队、教导队的部分人员,则下建阳与邵武交界处老鼠岗,西经邵武二都的大山、上坪的鸭姆笼,再过下坪,直奔向闽北高峰猪姆岗。
猪姆岗位于邵武、建阳、光泽三县交界处,海拔一千八百多米,山上有着大片的原始植物群。我们队伍沿着崎岖的小路、干涸的山涧、湍急的小溪,时而攀登,时而涉越。有时穿行在没有路又见不到天日的大森林里,满目是东倒西歪的腐朽了的老树,地上的烂枝枯叶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这一带山区是闽北革命老根据地之一。早在第二次国内革命战争期间,红军部队就在这里活动过,后来也一直是革命武装的活动地区。我们在行军路上,听游击纵队领导同志们谈到:1937年,闽赣省委曾被迫转移到这座高山上,与敌人整整周旋了三个月之久。当时,闽北红军独立师师长黄立贵同志刚刚牺牲,国民党反动派的气焰十分嚣张。他们在邵武开了个“清剿”会议,纠集了七十、七十五、七十六三个师,声称要在七、八、九三个月内消灭闽北红军。敌人用两个师的兵力将猪姆岗团团围住,但苏区军民却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与敌人展开了英勇顽强的斗争,自制了无数的挨丝炮、老虎箭、土炸弹、土地雷,炸得敌人昼不敢行,夜不能眠;最后是肥的拖瘦了,瘦的拖死了,只好全部撤走。
由于国民党反动派的摧残,这一带山区十分凋敝。我们的队伍在山间跋涉,有时两三天也见不到一两户人家,粮食供应越来越困难。只好组织人力,到十余里、甚至二三十里外的地方去筹粮。有时粮食供应不上,同志们就找来一种叫苦叶菜的野菜,先在脸盆里煮一煮,倒掉苦涩的汤汁,然后洒上一点盐巴,姑且当“饭”。虽说吃起来多少还有点苦,但总算能充充饥。有一次我们断粮了,有个同志从山涧里捉回一只巴掌大的山龟,大家可高兴了,七手八脚地剖开、洗净,熬成了汤,每人分一两勺。那肉似鸡肉,又比之纹细;似鲜鱼,又没有腥味,真是难得的佳肴啊。
当时虽是到了3月上旬,这一带山区仍然寒气逼人,特别是风雨交加时,更叫人难忍。同志们身上只有单薄的衣裳,经过个把月的攀山越岭,在密林杂草间穿行,衣服撕挂得不成个样子,因此个个都冷得牙关直打颤。每当这种饥寒交迫的时刻,游击纵队的领导同志总是在篝火边,给我们讲革命传统,谈未来生活。当一阵阵山风迎面刮来时,篝火的火舌跳跳忽忽,烧得更旺了。这时,我似乎忘记了寒冷,忘记了饥饿,浑身热乎乎的。
与主力会师信江畔
3月中旬,游击纵队领导机关和第一支队、教导队到达江西资溪境内的白沙坑。这时我百万雄师,已经集结在长江北岸,随时准备渡江。曾镜冰同志根据形势发展的需要,马上派人去白塔山,请左丰美同志带部队来资溪会合。随后,游击纵队领导又决定从速派出工作组,去江西东北境内开展群众工作,大力宣传革命形势,讲解我党我军的政策,建立和恢复地方党组织,分化瓦解国民党军政人员;进而收缴民团的枪械,拦击国民党的散兵游勇,维护社会治安;护厂护路,筹集军粮马草,加快迎接主力部队南下的准备工作。
5月1日下午,我正在洗刷油印后的器材,曾镜冰同志的警卫员突然跑来找我,说是曾镜冰同志叫我马上去队部一趟。我来到队部,曾镜冰同志忙说“进来,进来。”我一跨进房间,他就交待我说,“我们的油印条件差,印不成名片,你就找几张硬纸片,用蝇头楷书写上我的名字,权当‘名片’,供他们使用吧。”
原来是我军渡江之后,以国民党贵溪县县长俞和楷和地方反动武装赣东北青年服务总队队长汪怀仁为首组织“应变会”,妄图负隅顽抗。后由于我游击队伍力量的威逼和我党我军政策的感召,汪怀仁见大势已去,便派人到高畈、南畈,找到了施能鹤同志率领的工作组,表示愿意投降。施能鹤同志连忙上山,向曾镜冰等领导同志报告此事,商议对策。并要求印出曾镜冰同志的名片,在接受对方投降时使用。
5月3日,在群众的热烈欢迎中,曾镜冰同志率领游击纵队领导机关及留守在山上的直属部队,进驻已和平解放的塘湾镇。第二天上午,二野四兵团十三军三十七师一一○团解放贵溪县城。游击纵队领导机关及直属部队的同志们闻讯,连夜收拾动身,向贵溪县城挺进。5月5日晨七时许,闽浙赣人民游击纵队的队伍浩浩荡荡地跨过信江浮桥,抵达贵溪县南郊城郭下。解放军主力部队一一○团团长吴效闵同志亲自出城,热情接待曾镜冰等游击纵队
的领导同志。他的随行人员也都一拥而上,与游击队员们紧紧地握手,亲切地问候。当他们双手搭在游击队员的肩膀上,上下打量着坚持游击战争的战友,眼眶不禁润湿了:穿的哪里是什么军装呀,有些人的衫裤补了又补,早已看不出它的原色了;有的脚上穿着的草鞋,也都破烂不堪了;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和一双双粗糙的手,尽管洗得蛮干净的,却留着长期风霜雨打、荆棘撕刮的伤痕,有的几乎是手无完肤。然而,手中的武器,不论是长的短的、新的
旧的,却擦拭得一尘不染,锃亮锃亮的!
5月8日,四兵团司令员陈赓同志很快派人来接曾镜冰等游击纵队领导同志到鹰潭会见。陈赓同志非常高兴,他在当天的日记上写下这样一段话:“曾镜冰同志来部,他在闽浙赣坚持数十年游击战争,艰苦卓绝,不愧为共产党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