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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小说:闽西游击队——作者崔合美

1楼
wdy 发表于:2010-3-20 19:54:23

《闽西游击队》

作者:崔合美

第一章  不打不相识

 

一九三五年的春天,伴着阴风冷雨,悄悄地爬进了闽西梅花十八峒的深山沟里。 

一个危险的白天过去了,又一个难熬的黑夜降临了。 

连绵不断的雨停歇了,冷溲溲的风却呜呜地叫得更响了。 

夜色本来就很深很浓,更何况满天黑云翻滚呢?我的眼前是黑暗的天,黑暗的地。 

密密的林海死一般的寂静,凄厉的风卷来一两声猫头鹰凄厉的叫声,使山林更显得萧瑟凄凉。我勒紧皮带,用手顶着饿得咕咕叫唤的肚子,背靠着大松树,坐在湿漉漉的枯树叶堆上,蜷缩着冻得颤抖的身子,茫然地抬起头,透过树隙云缝,望着时隐时现的北斗星,陷入了苦恼的沉思:党组织在哪里?部队在哪里?同志们在哪里?毛主席、周副主席、朱总司会和彭德怀同志现在在什么地方?我到哪里去革命? 

一九三0年农历七月底,我十九岁的时候,在家乡湖南平江县长寿街参加了彭德怀同志领导的部队,编入红三军团八军四师。参军才三天,就跟随彭德怀同志去攻打长沙。攻了半个多月,没有攻进去,部队便和毛主席、朱总司令领导的一军团会合,转移东进,直下江西吉安,东渡赣水,经过与敌人的几次殊死战斗,开辟建立了瑞金中央苏区根据地。在战斗中,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并被分配到长汀,担任军委总政治部警卫连排长。 

一九三四年春天,国民党反动派出动了一百多万兵力,对中央根据地发动第五次反革命“围剿”。王明把持的中央实行“拒敌于国门之外”、“不丧失苏区一寸土地”、“以红色堡垒对付白色堡垒”的“左”倾错误方针,中央红军总部进到福建建宁,指挥红军抵抗从赣东北和福建邵武方向来犯的强大敌人。由于“左”倾路线的统治不得民心,不得军心,加之抛弃了毛主席领导红军创建的游击战和运动战,而与敌人进行拼消耗的阵地战,敌人又实行了步步为营的碉堡战术,红军战事节节失利,部队损失惨重,红色根据地不断被敌人蚕食,最后,红军和党中央不得不撤出中央苏区,实行战略大转移。

一九三四年十月中旬,朱总司令率军委机关和大部队转移,开始长征。我带领警卫连的一个排奉命留下来,编入闽赣军区十二团,担任二连连长,开到建宁东面的金溪渡口,阻击继续攻打苏区的敌人,掩护总部留守机关和闽赣军区机关转移。

十二团老兵很多,大部分是江西人,很有战斗力。当时中央苏区仍留有几万红军,如果采用游击战、运动战,或许还大有可为,可是,留在苏区的中央分局仍坚持王明路线,命令部队硬拼死守打阵地战。敌人采用“碉堡战术”,步步为营,蚕食根据地。敌人的碉堡象紧箍咒一样,不断把我们箍紧。

建宁很快失守,我们转移到建宁东南一线的山上,保卫在宁化附近的军区机关。要打击进攻的敌人,就要摧毁敌人的碉堡。有一天,当我领着部队,冒着枪林弹雨,冲到敌人碉堡跟前的时候,碉堡里的敌人扔下集束手榴弹,炸得我头部负了重伤,连队伤亡也很大,部队不得不撤下来,通迅员背着我送上抬架,住进宁化附近的红军医院。

形势更加恶化,根据地几乎丢失殆尽,闽赣军区机关离开宁化,红军医院被迫解散,重伤员疏散安排到老乡家里,当时,医院也动员我疏散。我因医治了近两个月,伤虽没痊愈,但有所好转,便坚决要求归队参加战斗,组织上就分配我到闽赣军区十七团二连当连长,和部队一道,在宁化东南一带的山林里活动,阻击从清流方向来的敌人。

我们很快就陷入了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中。部队奋勇冲击,天天打仗,既要与国民党正规军作战,又要对付民团、大刀会等反动地主武装的骚扰。

军区司令宋渊泉,政委钟循仁,政治部主任彭弈,原打算带着我们独十七、十八两个团的部队,去会合据说仍在德化一带活动的粟裕的部队。到了大田附近,敌人派商会会长出来诱说城里没有敌人,欢迎我们入城。军区首长误以为真,带着机关人员入城,结果被敌九师包围缴械,宋、钟、彭下落不明。我们在后面接到这一消息,仓皇急退,敌人也在后面猛追,部队被打散了,团部投敌了,我所在的二连一个排叛逃了,剩下的人员,多是本地人,也由代理连长(因我不久后伤口复发,不能指挥作战,团部派组织科长来代理连长)领着,不知去向,只把我这个外乡人和不肯投敌的团部秘书老刘和外号叫“四妹子”的文书小陈三个人,甩在风雨交加的深山僻岭。

好在老刘是永定人,他听说张鼎丞和方方同志还留在闽西打游击,我们三个便决定往西南走,去找张鼎丞和方方的部队。

到处都有敌人,我们白天在深山密林里隐蔽,晚上凭着北斗星辩方向,一连在荒山野岭里穿行了十多天,七弯八绕,走到龙岩北面的玳瑁山深处的梅花十八峒。可是,深山密林里,除了敌人“搜剿”的吆喝,零星的枪声,老乡的咽泣,除了被敌人杀害的革命群众的尸体和焚烧房屋的烟火,哪里找得到自己的同志和战友呢?难道他们也被敌人打散了吗?闽西的革命火种被扑灭了么?

一想到这,我们便象失去娘亲的孩子,心里涌出一股孤独的辛酸的感情。心,泡在苦闷的情绪里,不觉恋恋不舍地回忆起在部队熔炉里的那些幸福、美好的往事。

2楼
wdy 发表于:2010-3-20 21:15:14

    我记起在长沙城下,彭德坏同志亲自指挥我们,按照古代的“火牛阵”战法,驱赶着百十头角上插着尖刀、尾上燃着火焰的牯牛,威武地奔向敌阵,去冲击敌人拦在我们进攻道路上的鹿砦、铁网…… 

    我记起在红都瑞金,毛主席和我们警卫战士一起,蹲在泥土地上,用树枝当笔,大地当纸,教我识字……  

    我记起在汀州,为周副主席站岗,那彻夜不息的灯光,照得心里亮堂堂的…… 

    我记起在建宁,在炮火纷飞的战斗间隙,在硝烟迷漫的前线阵地,和朱总司一起,用竹签在地上画个棋盘,用小石头当棋子,笑逐颜开地下着“牛角棋”…… 

    我记起在攻打敌人碉堡负伤以后,连部的通讯员和司号员,不顾牺牲的危险,冲上来,抱住我,象坐滑滑梯似的,从高坡上滚下来,又背着我,送上去医院的担架…… 

    我记起家乡“送郎当红军”的歌声,记起根据地那些朝我们手里塞鸡蛋、为我们做军鞋的大婶、姑娘…… 

    可是,现在,他们都不知去了何方,只有乌黑的天空漆黑的夜笼罩着我,苍茫的大山苍茫的树包围着我,寒冷和饥饿陪伴着我! 

    料峭的风,一阵更比一阵紧,被雨水淋得透湿的衣服,如同一层冰霜粘在身上,寒意好似一根根尖针直往骨子里扎。咕咕叫嚷的肚肠,绞得心儿发慌。 

    “老郑!找个地方,去搞点粮食吧!再不吃东西,就会革命到底啦!”老刘从另一棵树下移到我的身边,对着我的耳朵悄声说。我们互相叫“老”,其实我和他都刚只二十挂零年纪。 

“对!找个村子,往肚子里塞点东西,也烧把火,烤烤衣服,暖和暖和!这样下去,不说饿死,也会受冻着凉病死!”文书小陈才十五、六岁,满嘴孩子气,“唉,才在阳世十几年,我还舍不得死啊!” 

    “地主老财没把我们磨死,敌人没把我们杀死,我们是不会死的人!”我鼓励着说。 

    “不吃饭,饿了三、四天,就啃蒿草山笋虽然不会死,也会半死不活!”“四妹子”咕嘟着说。 

    “人生地不熟,到处是敌人,上哪里去找粮食呢?”我犯难地说。 

    “天无绝人之路!这一带,过去也是苏区根据地,我不相信老乡全都变心反水!”老刘充满信心地说,“我们去找亲人,找老乡!” 

    自然是由老刘带路了。我们三个摸黑在山路上跌跌撞撞,溜溜滑滑,转到一个山湾,黑朦朦的夜幕中,显出一排茅草房的轮廓。我们渐渐看清,这是一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山村,冷冷清清地趴在山沟里。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我嘱咐他俩提高警惕,把子弹推上驳壳枪膛,别在怀里,随里准备战斗,不过,每个人才只十来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开枪,也免得枪声一响,惊动四处的敌人来包围我们。然后,才让老刘去敲村边邻近山林的一座门,这时如果发现有敌人,我们还可以就势钻进树林,溜上山去。可是,老刘敲了好一阵,主人就是不答应,但我们贴着门,分明听见屋里有人走动的脚步声。 

    “老乡,开门,给我们一点粮食吧!”老刘嘴贴着门缝,轻声恳求地说。 

    “老总!我们的粮食,早被你们拿光啦!只有红薯叶,粗糠它,野菜汤,你们喝不下去的!”屋里一个老头终于回答了,口气洋溢愤怒仇恨。 

    “老乡!我们不是国民党老总,我们是红军!”老刘高兴地说:“行,野菜汤,给一碗也行,请你老人家快开门吧!” 

    我们听见,里面的人把门栓刚移了半截,又停住了,火辣辣的话象石头一般扔了出来:“我们不知道什么红军白军!如果你是红军,请赶快走,别给我们招灾惹禍,我不害你,你也别来害我!” 

    “你这个老糊涂!老没良心!”“四妹子”小陈火往上直冒,用拳头使劲搥着门,气愤地质问道,“看你住的旧茅屋,不象是个地主老财,红军在的时候,哪点对你不起了?!” 

    “红军好!好得不得了!”里面的老人咽泣着,恨恨地回答道,“是你们这些红军,害得我儿子被杀,媳妇被抓,婆婆在床上要死不落气,我这把老骨头喝辣椒石灰水!我没良心。你们的良心才叫狗吃掉了!”

3楼
wdy 发表于:2010-3-20 21:22:08

    “唉!真是易涨易涨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听了这些狠心的话,我不禁感叹起来,“当初红军来,打土豪,分田地,泥脚杆子哪个不是欢天喜地,一口一声‘红军万岁’!如今白狗子得势了,就把红军骂得狗血淋头了!” 

    “我们是小人,你们是大人!大人先生,请远走高飞吧!”里面的声音还是一片愤懑,“你们要再纠缠,我们就要请‘大刀会’来啦!” 

    “你去叫‘大刀会’吧!绑了我们三个,去讨几百千把块光洋的赏钱吧!”“四妹子”也动了肝火,忍不住骂道,“可耻的叛徒!” 

    老刘用手推了推我和小陈,示意我俩不要与老人斗嘴,自己仍心平气和地亲热地叫道:“大叔!就当我们是过路人,行行好,给点粮食吧!我们从敌人包围圈里冲出来,已经四、五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快走不动了!我们不给你添麻烦,也不白拿,用光洋换,换个十斤八斤马上就上山,行吗?” 

    里面的门栓又移动了一点,马上又往回猛栓上了,老人嘲讽地说开了:“红军老爷!你们有光洋,去找‘大刀会’‘还乡团’换粮吧!他们不但有粮,还有鱼肉烟酒,你们去享受吧!” 

    既然左右恳求,都不开门,我们只好转身了。谁知当我们刚转身准备上山的时候,门却咣地一声忽然开了,一个友好的悄悄的声音传了出来:“同志哥,请进来吧!” 

    我们高兴得连声道谢,一侧身,从打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随着一个弓背老人,走进了房子。老人从烘炉里点燃一支干竹片,点亮桌上的一盏菜油灯,立刻,一张堆着笑容的刻满皱纹的脸从桔黄的灯光里显现出来,不过,泪痕未干的一双眼里,仍布满疑虑的神情。 

    “大叔!我们红军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办事,决不白吃你的!”大概是想解除老人的疑虑吧,小陈掏出一块银元放在桌上,说:“请快点搞点粮食给我们吧!” 

    “我们家里哪有粮食啰?要粮,得找村长要!”不知什么时候,黑暗中钻出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眨巴着机灵的黑眼睛,说,“爷爷!我去告诉村长,说同志来了!” 

    “对!对!你快去,请他找些粮食给红军同志!”老人点着头说。我看见,他一边说,一边向着小姑娘努努嘴。这引起了我的警觉:他们是“反水”群众吧?想去叫人来抓我们吗?我便阻拦道:“算了,深更半夜,别去惊动人了!” 

    “呃,说什么客气话!我们一直盼亲人,想红军,今天红军同志来了,也让大家见一见,别以为尽是白狗子一手遮天!”老人豪爽地说着,烧旺一堆大火,“来,先烤烤衣服,暖和暖和,我去找邻居借点米,给三位同志做顾好吃的!” 

    趁他出去的时候,我让小陈到门口去放哨,悄声叮嘱老刘,和我分别坐在靠门的两边,把凳子紧贴墙根,不让有人从后面下手,万一出现情况,也便于出门。 

    不一会,老人端着一碗米回来了,后面跟着七、八个青壮年,他们热忱地代替小陈站哨,连拖带推地请他进屋烤衣、取暖。 

    我请老人把米给我,让我们自己上山去煮熟了吃,老人连声说:“同志哥难得来,该我们做顿香甜的吃!”一边说,一边把米倒进了锅里,那神气,亲热中分明露出戒备,而那七、八个青、壮年,一边和我们红军长、红军短的谈着,一边却分别围住了我们三个。 

    “村长怎么还不来呢?”又等了约摸十来分钟,我不耐烦地问道。 

    “如今年月,找粮难呀!”老人笑呵呵地安慰说,“同志哥,别急!等饭熟了,他就会背粮来的!” 

    “饭快熟了吧?”小陈烤着衣,问道。 

    “快了!这鬼天气,雨多,柴火淋湿了,不好烧。再等一阵阵,就请你们吃香米饭!” 

    老头该不是使缓兵之计?他们该不是派人去叫敌人来抓我们么?看看拖拖拉拉做饭的老人,望望身边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我猛然醒悟:此地不可久留!便站了起来,朝老刘和小陈说道:“既然这里换粮难,我们去别处吧!” 

    “同志哥!急什么呀,再等一会,饭也熟了,粮也有了嘛!”立刻,我身边的三个汉子从左右方向,装作挽留,上来捉我的膀子,另一个上前,想夺我怀里的枪。糟!遇上坏人了!中了计了!得想法冲出去!我就势拿起坐着的长板凳,利用在家乡从武术师那里学的“凳子功”,来了个“分花拂柳”,左右开弓,猛一使力,将从左右两边上来扭膀子的汉子打倒,紧接着又来一招“斜劈华山”,把凳子朝从前边来夺枪的汉子腰上一砸,闪眼之间,三声“哎哟”,三声“噗啪”,三个汉子都被打翻在地。不容缓手,我又来个“横扫千军”,拿着长板凳一端,一弯腰,朝围着老刘和小陈的几个大汉的双腿猛扫,立刻,那四、五个汉子也象粗木头一样倒在地下。我大喊一声:“老刘!小陈!快走!” 

    老刘和“四妹子”敏捷地掏出枪,退出门口。我悄声说道:“不要开枪!枪声一响,敌人一围上来,就走不脱了!这几个家伙,我来断后对付!”这时,那七、八个大汉,也利索地翻了起来,顾不上痛,拿着木棍、锄头,追了上来。我打得性起,抓着板凳,左一招“迅雷击顶”,又一招“指天划地”。再来个“举火燎天”,接上一招“弯弓射月”,把他们打得喊爹叫娘,左跳右闪,不过,他们也真顽强,缠住我不放。我想,一不做,二不休,收拾一、两个!我狠了心,手上使了劲,来了一招“*穿针”,把凳角猛朝冲在前面的一个青年的胸部死穴“玄玑穴”撞去。 

    正在这时,我听见身后大喝一声:“放下凳子!举起手来!“同时,一个硬梆梆的东西,顶到我的腰上! 

    真糟!他们把敌人叫来了!我们从宁化左右冲突,钻过不知多少道封锁线,想到闽西找党,找红军,没想到倒找上了敌人,成了送肉上砧板!这一回,真革命到底了!啍,老子不能白送死!我这样想着,装着放凳子,顺手拔出驳壳枪,一转身,想射杀从后面来的白狗子,谁知那几个汉子动作麻利,说时迟,那时快,没容我扳动枪机,他们冲上来,死死抱住我,夺走了我的枪。抬眼一看,老刘和小陈也被从外面来的一群穿便衣、带短枪的人抓住了。他们足有三四十个,团团把我们围住。

4楼
wdy 发表于:2010-3-20 21:29:30

    “你们是什么人?”领头的一位十八、九岁的年轻人让大汉们放开我,收起顶在我腰上的驳壳枪,又叫人把老刘和小陈推到我跟前,厉声喝问道。 

    “老子是红军!”我想,要死得死个明白死得英雄,便挺直胸脯,吼着回答。 

    “有什么凭证?” 

    “别的证明没有,只有一身伤疤!” 

    “啍!说不定是个要钱不要命的兵痞呢!”年轻人嘲讽地笑着,又问道,“从哪里来?” 

    “从毛泽东、朱德那里来!” 

    “骗人!毛泽东、朱德早走了!”年轻人驳斥着,又问:“上哪里去?” 

    “找张鼎丞、方方去!”老刘接上了话柄。 

    “找他们干什么?” 

    小陈昂首挺胸地回答:“革命!” 

    “嗬,装得倒象!”年轻人冷笑两声,说,“你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是‘大刀会’的恶鬼,化装成红军来欺骗老乡的!” 

    “你们这些畜孽!上回装成红军,半夜喊开了我家的门,又说我们通匪,杀了我儿子,抢走我媳妇,气得我老伴半死不活,还灌我的辣椒水逼供!”弓腰驼背的房主老人颤巍巍地走上来控诉,越说越气,顺手啪啪地抽了我两个耳光,“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今天又来,可得到了报应!睁开狗眼瞧瞧,这才是真红军!” 

    “你们是红军?”我真不相信,打了半天,打的是自己人! 

    “怎么?你们不相信?”那年轻人悠闲地掏出个烟斗,点了一袋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我们呀,还是你们要找的方方的红九团呢!怎么样,抓了我们去讨几千元光洋的赏吧?” 

    “同志!”我忍不住扑上前去,亲热地叫着。 

    “慢来!先别演戏!”年轻人把手一挥,几个人又死抱住了我,他盯着我,威严地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哪个部分的?” 

    “我们真是红军,是闽赣军区十七团的!”老刘站出来,抢先用福建方言话回答,“你们中间有永定人没有?看认不认识我?我参军前是丰捻乡苏维埃政府主席!” 

    “哟,你是刘主席?”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兵,从房东老人手里接过油灯,走到老刘面前,借着桔黄的光辉,左端详右端详,然后拨开老刘那因几个月奔波而长成的满嘴刺猬似的黑胡须,兴奋地叫道,“对,是刘主席!我在家乡当赤卫队,开会的时候见过,你左边嘴唇边有颗大黑痣!” 

他这一叫,抓我们的人顿时松开了手。那年轻人、老房东和所有的人一齐拥上来,这个握住手猛摇,那个搂住膀子直拍,亲热地一个劲地叫着“同志!”“同志!” 

    “同志!”我顾不得揉揉被扭得酸麻的膀子,一把扑上去,紧紧握住那年轻人的手,两只眼睛里,泪珠儿扑籁籁地流出来,分不出是激动,喜悦,还是几个月积压的委屈,悲愤。 

    “同志,是刚才我那两巴掌打痛了吧?”房东老人爱抚地摸着我的脸说,“对不起,算是大叔老花了眼!这一段,敌人常装红军,夜里来叫老百姓的门,一叫开了,就说是通匪,不是杀人放火,就是奸淫掳抢,使得乡亲多长了个心眼。我还把你们当成假红军呢!” 

“我呀,也以为你们‘反水’,要叫敌人来抓我们呢,也就不客气,敲了你们几板凳!”我也笑着,抱歉地拱拱手说,“红军不应该打人骂人,请原谅我是自家人不识自家人吧!” 

    “算了,算了!”年轻人风趣地说,“不打不相识,今夜打出同志来,是喜事!大叔,请把饭菜端上来,慰劳这三个同志!” 

立刻,一桌香喷喷的饭菜端了上来,有白米饭,有炒鸡蛋,还摆了一碗酒。我们兴高采烈地吃着,喝着,谈着。那年轻人告诉我,红军长征以后,原来留在闽西的由张鼎丞、邱金声、方方等同志领导的部队,会合苏区中央局派陈潭秋、邓子恢、谭震林率领的部队,成立闽西南军政委员会,选举张鼎丞为主席,邓子恢为财政兼*部长,谭震林为军事部长,郭义为为党务部长,方方为政治部主任,朱森为参谋长,领导部队和根据地人民,开展广泛的,灵活的,群众性的游击战。下设四个作战区,红九团第一营和明光独立营为第一军分区,罗中毅为司令员,方方为政委,温含珍为政治部主任,在龙岩、连城、宁洋交界的大山里活动。他是一连连长,叫邱立生(整编北上时他是新四军二支队三团一营营长。抗战时在江苏丹阳附近牺牲),他们知道闽赣军区十七团和十八团已被敌人打散,由罗忠毅和方方同志派出来,在筹办粮食的同时,收容、寻找、救护十七团、十八团的同志。他们今夜刚来这一带,由老乡叫来抓“假红军”的,谁知却抓到了自己的同志! 

    大家无拘无束地谈着,笑着,我们沉浸在热烈的同志亲情中,沉浸在浓密的军民情意中。我们,终于找了党,找到了部队,找到了同志,也找到了和我们生死与共的父老乡亲,一路上的饥饿、寒冷、消沉、疑虑,统统烟硝云散,我的心里甜滋滋的,血往上涌,力往外溢。从今以后,我又生活在革命的集体里了,再不是断线风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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