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年代医疗卫生工作回顾
——忆新四军三师八旅休养所的工作片段
扈宝经
1942 年 7 月我从涟东独立团奉命调三师八旅休养所任室长。旅卫生部长兼休养所长刘胜望同志找我淡话， 并介绍休养所的情况。休养所驻江苏省睢宁县羊家寨集西北约三公里路的山芋王村， 这个自然村较大， 居住户很分散， 三、 五户至十几户一片连一片， 村中间还有条小河沟有的地方有水。伤员分住各家各户， 查房治疗工作上午还看不完。休养所设医务室、 药房、 手术室、 化验室、 医务班 （医务员、 医助） 、 看护班 （护士、 卫生员） 等。休养所一般可容纳伤员六、 七十名。但是打仗的话， 卫生部则要求送来多少伤员都要收下。战争环境下的医疗器械比较简陋，条件比较差， 根据自然村的房舍布局情况， 休养所将医务室、手术室、 药房、 化验室都设在村庄的中间， 重伤病院的病房靠近办公室， 便于观察、 治疗与护理。医务室下设若干医疗小组， 每组有医务员、 医助、 护士等人员以自然村的居民分布情况实施划区巡回治疗。休养所移防时以小组为单位负责伤病员行军中的医疗工作。医务室设日、 夜班， 医生夜班用煤油马灯查房治疗。每日早饭后开会交接班， 夜班医生汇报夜间伤病员情况， 室长布置当天工作。通常是上午手术、 查房换药等， 当事情做不完下午继续进行。每天工作都很紧张， 大家情绪很高。当大批伤员送来时，伤员多， 医护人员全力以赴积极投入紧张的医疗工作， 日夜不停地进行手术， 换药， 护理重伤员的如：医务员耿辰、曹月娟等同志都忘记吃饭与休息， 充分发扬吃苦耐劳连续作战的精神。当夜班医生工作忙不过来时， 如有的重伤员伤口出血， 疼痛时就请房东到办公室叫医生，有些重伤员不想吃饭时， 房东老大娘不怕脏、 不怕臭， 主动给伤员喂水、 喂饭、甚至把自己家中的鸡蛋、 大米做成蛋汤、 稀饭给伤员吃， 像对待自家亲人一样关心照顾， 使不少伤员
感动得流下热泪。有的老大爷老大娘说：“你们负伤是为了打日本鬼子， 保卫国家保卫我们老百姓而光荣负伤， 我们这点照顾是应该的。” 这种军民鱼水情， 不但安慰伤病员很好休养与治疗， 也极大的鼓舞医护人员的工作积极性。战时手术室是非常重要的， 一般选择自然村中心地方比较大的民房做手术室， 房子里面的四面墙和顶上用白布拉起来， 叫 “手术帐篷” ， 然后消毒作为手术室， 根据工作需要采取用布隔起来， 内分更衣、 洗手、 消毒和手术间等。在农村没有电灯照明，都是用汽油灯、 手电筒代替。尽管条件很差， 但我们十分强调开刀房必须实施严格的无菌消毒措施， 从而基本保证大、 小手术都取得满意的效果。药材资源紧缺， 在抗日根据地周围敌我往往形成拉锯形势， 敌人据点林立， 封锁交通， 购买药品都很困难。特殊药品、 手术器械及化验药品都有师卫生部购买后发给， 其它药品旅卫生部解决。休养所药房自己配制中药各种酊剂； 没有凡士林就用动物油、 植物油配成软膏、 油纱布条外用： 用牛皮胶做成胶纸代替胶布用；购买棉花用碱脱脂制成脱脂棉用； 麻药奴夫卡因、 蒸馏水等都靠自己动手配制。在这些药材供应困难的条件下，为保证伤员治疗， 争取早日痊愈归队， 增加前方战斗力。上级指示对伤员要加强有效治疗， 提倡扩创手术， 反对伤口内上“药捻子” 。以往有些扩创手术不彻底， 有的伤口内有碎骨、 弹片等异物使伤口很难愈合， 再加上以红汞药水、 盐水、 雷弗那尔等药液浸泡的纱布条 “药捻子” 引流填充伤口内， 这样使伤口的脓液排出， 有的伤口愈合很慢， 换药时伤员也很痛苦； 有的伤口形成漏管、 骨髓炎， 甚至有的成脓毒血症， 需要进行清创手术， 促进愈合。师卫生部吴之理部长提出伤口内反对上 “药捻子” 的做法。从理论上到实践详细讲述捻子的坏处和不上捻子的好处。我组织大家结合病例学习， 当涟东独立团送来一名连长王其胜同志臀部贯通枪伤， 久治不愈转来休养所， 就是因伤口内上纱布 “捻子” 形成脓腔漏管， 我们给这位连长做扩创手术后很快痊愈， 这对大家启发教育很大。仅反对上 “捻子” 是战伤治疗中一个大提高， 这一转变过程对我长期从事医务工作者来说至今仍然记忆犹新。
在内科疾病中，黑热病是苏北地方性传染病，甚至流行的一种病， 对军民威胁很大， 发病后病人出现肝脾肿大、 发烧贫血等症状。对这疾病我们是用锑剂、 酒石酸铁钾和酒石酸铁钠配合 1％药液， 实施静脉注射治疗。药房当天配制当天用， 开始注射一毫升， 根据病情再逐渐增加到五毫升。一周三次，两个月左右可以痊愈， 肝脾大小恢复正常， 不发烧，化验检查血液、 骨髓片正常， 可以归队。其他常见疾病诸如： 回归热、 痢疾、 疟疾、 消化系统疾病较多。那时西药少， 用中药配合治疗， 如用鸭蛋子治疗痢疾， 胃病用大黄、 桂皮、 陈皮酊剂和苏打粉等治疗。但对感冒、 疟疾， 伤口炎症等引起发烧就用退热药， 为福自龙、 巴古龙等注射药， 打针的办法是不应该的。吴之理部长曾于 1943 年在 “先锋医务” 提出反对乱用药乱打针的治疗， 我们结合病例，通过组织学习， 认识到战伤感染发烧、 疟疾打退热针是无效的， 细菌、 疟原虫是杀不死的： 甚至有些疾病因打退热针而干扰了病情而误诊。这样在疾病治疗中， 通过反对乱打针乱用药现象的学习整顿教训很深，对我们医务人员有效地促进了医务水平的提高， 减少病员不必要的痛苫， 也防止药品的浪费。战争环境中的业务学习， 我们主要是采取联系实际的办法提高业务水平。我军卫生人员多是从连队战士中挑选年纪轻、 文化程度稍高的做卫生救护工作， 先有老同志讲些卫生、 药物知识， 再从实际工作中学习锻炼提高。有的从地方上来的懂得些医药知识的同志参军， 那时休养所有五名是从师卫生部分配来的， 原是在上海经过系统学习毕业的医护人员， 他们有理论知识， 但战伤救护工作经验缺乏， 因此就互相学习取长补短。结合典型病例及死亡病例学习讨论吸取经验教训， 有时还做尸解， 夜间秘密做如： 肠伤寒、 黑热病， 看病情变化。这样来提高临床知识。上级卫生部门对提高医务人员的业务水平是很重视的， 旅卫生部刘胜望部长在一次我也参加的卫生工作会议上， 就指出当有的团驻地离休养所近的话， 不打仗时， 医务干部可去休养所学习， 借以实际看些常见病、黑热病、回归热等病的诊断、 症状、 治疗， 战伤手术以及大血管损伤如何上止血带，骨折固定等。大家反映这样提高卫生干部医疗知识时间短， 效果好。我们还认真组织大学学习师卫生部出版的各期 《先锋医务》 作为学习内容， 在那时没有医务书籍的情况下， 《先锋医务》 就是我们很好的学习教材。
（本文作者： 新四军老医务工作者、 住省军区第三干休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