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鼎 丞 与 苏 中 战 役
王东炎 龙剑辉
张鼎丞同志在苏中战役（即苏中七战七捷）前后，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但现在反映张鼎丞同志对苏中战役的影响和作用史料很少。粟裕同志在苏中战役的战役指挥上，对苏中战役胜利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这是公认的史实，但笔者认为，张鼎丞同样在战役决策和相关军政工作中，对苏中战役的胜利也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举足轻重的影响和作用。
一、华中军区司令员是一个要职不是“虚职”
众所周知，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是粟裕“让”的。过程是，党中央责成华中局选配华中分局班子。张鼎丞认为粟裕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比较合适，主动要求担任副司令员。中央同意了这个意见。中央命令下达前，粟裕并不知道。命令下达后，粟裕两次电请中央更改自己担任华中军区副司令员。中央最后认为“是有理由的”，同意更改。但这个改变，许多人认为是粟裕“谦虚”所致，因为张鼎丞资格老，原先是粟裕的上级，“让司令”关系好处理。这不能不使人感到“华中军区司令员”一职似乎有“虚职”之嫌，似乎是为了“理顺新老关系”，张鼎丞才当上了司令，至于张鼎丞有没有这个能力并不重要。
“华中军区司令员”一职肯定不是虚职。当时的华中苏皖区辖有8个行政区，1个直辖市——清江市（原清江浦）；管辖今江苏的32个县，安徽的18个县，河南的3个县，人口2300余万人。区域东至大海，西及大别山，南抵长江，北达陇海铁路。抗日战争结束后，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苏皖区内共修复公路2300多公里，建桥梁279孔。发放了数千万元的工农业、商业贷款，创建了5个大医院，办了30多种报刊杂志，还创立了华中建设大学和9所中专学校。苏皖区是一个已有相当规模的解放区，党中央曾有一旦国共谈判呈良性发展迁往苏北的打算。当时华中军区下辖苏中、淮南两个军区、共八个军分区，武装力量已有13。7万人，其中华中野战军4。7万人，地方部队9万人。
抗战结束后，国共就进行了“和平谈判”。国民党强烈要求共产党军队撤出苏皖地区，最后双方最终未能就苏皖地区问题达成妥协。由于国民党返回“国都”南京，只与苏中一江之隔，“床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蒋介石语），苏皖地区面临着国民党军强大的军事压力。是战是和，毛泽东态度十分明确：“华中可能为蒋介石最先向我进攻之地，如华中现有地区不能确切保障，不独影响山东局势，且对全国形势及国共谈判均极不利”。
1946年6月，国民党军的军事部署已经进入了实际准备阶段。6月13日，国民党军参谋总长陈诚提出，长江以北应以军事为主，以速决战解决问题；应进行充分准备，补充兵员粮弹，统一战术思想，节约兵力，集结机动使用。即以苏北至山东地区为用兵重点，期以短时间内解决中共的军事力量。
国民党徐州绥靖公署的作战规划是：“以徐、蚌地区国军，极力向东、西发展，在第一绥区及第五军北进支持下，合力规复苏北、皖东，彻底歼灭地区之匪军。同时打通胶济路，并准备继续向鲁境进击，寻求华东陈匪主力，实施决战。”绥署将作战计划分为三期：第一期，徐蚌方面扩展周边空间，江北方面进至天长、盱眙、如皋、海安线；第二期，徐蚌方面西侧贯通陇海路，东侧进至运河线，江北方面进至东台、高邮线；第三期，徐州方面廓清鲁西，进击两淮，肃清苏北。作战指导为：“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逐次完成碉堡线，防匪反扑，确保既得成果。”很明显，华中地区是解放战争首先与国民党发生军事冲突的地区。
由上所述，中央确定华中军区司令员这一要职人选，决不会不管能力如何来论资排辈。华中军区司令员既不是“虚职”，张鼎丞对苏中战役影响和作用不须多言也就显而易见了。
二、张鼎丞任司令员提升了华中分局对中央的影响力
1945年9月，中共中央命令“山东分局改为华东局，陈毅、饶漱石到山东工作；华中局改为分局，受华东局指挥。”
1945年10月，中共华中局改为华中分局。主要负责人有：书记邓子恢，副书记谭震林，常委张鼎丞、粟裕、刘晓、曾山。
1945年10月29日，苏皖边区政府成立，主席为李一氓，副主席为刘瑞龙、季方、韦悫、方毅，委员为粟裕、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张恺帆、曹荻秋、汪道涵、江上峰等27人。
同月，华中军区成立，张鼎丞为司令员，邓子恢为政委，粟裕、张爱萍为副司令员，谭震林为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华中野战军粟裕为司令员，谭震林为政委。
由上可以看出，华中分局决策要受上两级党委的节制，常委成员中可以说没有一个是突出掌握军政“重权”的人，并能以个人身份影响华东局和党中央的决策。在华中分局常委分工中有四个军政正职，各有各的职权。这在一个战略区形成如此分散的党委分工，在我党我军历史上是少有的，在解放战争其他的战略区也是绝无仅有的。如果四人意见不一，相互制肘，要使华东局和中央改变决策肯定是“天方夜谈”。尤其是张鼎丞和粟裕两个军事主官意见不一，粟裕即使有向中央“斗胆直陈”的胆量，其影响中央的份量也是非常不够的。
1946年6月，中央电令华中野战军主力向津埔路南线出击。为改变中央决策，将华野主力留在苏中先打几仗，首先是华野司令员粟裕向中央发电，但并未马上改变中央决策。而后，华中分局是以张鼎丞、邓子恢的名义向粟裕、谭震林并报陈毅及中共中央发电（1946年6月27日）；再后，由张鼎丞、邓子恢、粟裕、谭震林名义建议一、六师仍在苏中作战向中共中央并陈毅、舒同发电（1946年6月29日），继而改变中央决策（详见1946年6月30日中共中央军委关于暂缓调动复张鼎丞、邓子恢、粟裕、谭震林电）。如果只有粟裕建议，得不到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的赞同，即使粟裕是“斗胆直陈”，也肯定是无法使中央已经定下的决策改变，甚至要改变陈毅司令员的决策（他与中央决策是一致的）也是不可能的。如果张鼎丞不任华中军区司令员，向中央发电就不可能有他的署名。为什么粟裕要向张鼎丞“让司令”，这里也可以看出一二。“让了司令”，就多出了一个能影响中央，能影响陈毅司令员的“重量级人物”。
三、张鼎丞任华中军区司令员使粟裕更能施展才干
粟裕“让司令”是因为谦虚，这是很多人的认为。甚至现在有些思想教育的文章也将此例作为一种“高风亮节”来宣传。这实际是一种误解。试想粟裕为什么没有将华中野战军司令员也“让”出（“华中野战军司令员”肯定不是虚职这是无疑的），如果“让出了”不是“关系更顺”？当时，其他解放区所设置的军区和野战军两个司令员职务一身兼的不乏其例。两个司令员同兼一身，有其好处，有其不好之处，这要依具体情况而定。从苏中战役经过来看，不好之处主要是会顾此失彼。
华中军区司令员无疑担负着苏皖区全局的军事工作，除了要承担重大战略战役决策外，还要担负全区战争动员；指导地方支前；组织兵员补充和粮弹供给；部署区内各要点守备；组织地方部队和民兵与野战部队协同；还要组织情报联络；政治宣传；伤员救治等诸多工作。
据有关资料记载，苏中战役发起前，为了给主力歼敌创造有利条件，在华中军区指挥下，各分区组织人民群众破坏公路、航道，在估计敌人要重点进攻的城镇挖了战壕、交通壕、掩体。这些工作的工作量是十分巨大的。如如皋城城墙周长20里，高3丈，用青砖砌成，非常坚固，如落入敌手，再夺回很困难。如皋、紫石、如东2万多民兵群众，冒雨把如皋城城墙东、西、北三面拆到只剩下一人高。
在华中军区领导组织下，苏中成立了后勤司令部，统一指导战役的后勤保障工作。苏皖区内各分区与专署所辖各县，分别建立了支援前线指挥部。在战役发起后，后勤保障方面做了大量工作：一是保证充足的粮食供应。由于战斗大多是突然发起的，加之部队频繁转战，把粮食送到前线的任务十分艰巨。有时战斗激烈，前线部队无法开伙，民工们冒着枪林弹雨，把干粮送到火线上。在整个战役期间，仅紫石、如皋、如东、南通县供应粮食就达13万担。二是组织担架队，抢救伤员。据统计，仅如皋、紫石、如东、南通四县参加前线担架运输的民工有6．5万多人次。华中全区参战民工约14万人次。三是参加打扫战场，搜索残敌。战斗结束后，战场附近群众和支前民工，配合参战部队打扫战场，搜缴战利品，捕捉、押送俘虏，掩埋尸体，平毁敌人工事。华中军区在苏中战役中，组织了后方参加支前群众达50万人。四是布置动员基本群众参军，补充主力部队。经过土改的农民，积极响应，解放区出现了爹娘送儿郎、妻子送丈夫及青年们踊跃报名参军的热潮。据不完全统计，南通解放区六县共动员10900人入伍(其中如东5000人)，除留下小部分组建地方武装外，大部分送到华野。
野战军司令员与军区司令员职责是有区别的。野战军司令员主要是担负战役和战斗的指挥，具体地部署各部队的作战行动，实现上级的战略战役决策意图。在苏中战役中，华中野战军指挥部因运动战需要，与华中军区驻地经常是分开的。1946年6月28日，粟裕从海安长途跋涉300余华里赶到华中军区驻地淮安，与张鼎丞、邓子恢、谭震林等面商改变中央决策指令；7月14日，粟裕带上一名警卫员，先骑摩托，再坐黄包车，后再骑自行车，又长趋300余华里，一日一夜从海安赶到淮安华中分局（与华中军区同处一地），面商撤出海安寻机歼敌的战役构想。如果粟裕同时担任两个要职，很显然，他来回奔波于华野指挥部与华中军区指挥部之间，前后方重担都要一肩挑，一心分两头，顾此失彼的可能性就大了。
由上所述，张鼎丞担任了华中军区司令员，承担了大量的组织领导工作，这就能使粟裕集中精力于战役指挥上，无疑对他集中精力于战役指挥，使他指挥才干的充分施展提供了有利条件。同时，张鼎丞善于把握军政全局的特点也能得以充分发挥。
四、张鼎丞是在为中央推荐打大仗的指挥人才
粟裕“让司令”难道没有担心，张鼎丞担任华中军区司令员，又是自己原来的老领导，一旦与自己在军事方面的意见不一怎么办？张鼎丞最后接受担任司令员一职，是不是也因为自己资格老，当司令是“顺理成章”而“心安理得”？对此，笔者有如下两点认为：
1、知根知底。张鼎丞与粟裕早在新四军二支队张、粟分任正副司令员时，他们的合作就是默契和成功的，双方特点特长相互十分了解。张鼎丞深知粟裕有比较丰富的指挥作战经验，且对苏中地区情况比较了解。不然不会出现张鼎丞先推举粟裕任华中军区司令员。粟裕也深知，张鼎丞把握全局的能力比较强，都有主持一个地区党政军全面工作的实践和经验。不然也不会出现后来的粟裕“让司令”。现在史料突出了粟裕在战略思维上高人一筹，说实在，如果张鼎丞战略思维水平低一筹，就不可能出现张鼎丞与邓子恢、谭震林联名支持粟裕向中央发电，从而改变中央决策。这也就是说，粟裕是因为对张鼎丞军政能力水平毫不怀疑，才会有“让司令”之举。如果不在同一个水平上，也不会出现张鼎丞等联名向中央发电。
2、伯乐相马。党中央对粟裕了解，是他率苏淅军区的部队在淅西接连取得反顽三战三捷胜利的时候。所以当华中分局推荐粟裕任华中军区司令员兼华中野战军司令员时，中央很快就批准了。但中央对粟裕真正认识到他的战役指挥才能是苏中战役。战前，张鼎丞先推举粟裕任华中军区司令员，后又接受粟裕“出让”的司令员一职，在战役决策和指挥上，以及战后都大力支持粟裕，其目的都是在促使粟裕能够脱颖而出，是在为中央推荐一位能打大仗的战役指挥人才。这与后来，成立华东野战军时，中央又委以粟裕华东野战军战役指挥权更大的重任是有直接关系的。而这一推荐带来的是宿北、鲁南、莱芜、孟良崮、豫东、济南、淮海、渡江、上海等战役的胜利，带来了从根本上动摇国民党反动统治的根基。
（本文作者系福建省新四军研究会副秘书长和理事）